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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一深知周安良的性子,怼他是寻常事,他不敢出来当着面儿计较。
打从小他就是担不起事的人,只能暗地里耍嘴皮子威风。
之于评头论足,都是一套儿一套儿的。
后因满腹文识,骂起人来时比碎嘴的妇人还刻毒些。
这种人阴贱,打残了也不可惜。
但苏一懒得多与他较真,一院儿里长大的,她与周大娘还交着好,总要给她几分薄面。
她领着小白绕到院前,果见得苏太公候在门上。
他岔腿躬身坐在一矮杌上,嘴里叼着旱烟,烟斗里的火星儿在暗夜里明灭跳闪。
见得苏一的身影,忙就夹下烟斗起了身,“是一一罢?怎么回来这么晚?”
见苏一后头还跟个人,又问,“这位是……”
没等苏一出声,小白自己先说:“是咸安王府的侍卫,见过太公。
人我送到了,不耽搁您休息,这就回了。”
说罢施了一礼,转身便去了。
苏太公连句礼让客套的话都不及说,只见红袍一角在巷口打了个翻儿,人就消失在了巷道里。
苏太公有些木,把秃噜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他把烟斗搁嘴里砸吧了两口,弯腰去拾杌子,“怎么招惹上咸安王府的人?那是咱们渭州城里的头等人物,如何他的侍卫会送你回来?”
“撞了个误会,没大事儿。”
苏一伸手去接苏太公手里的杌子,满怀里抱着,随他进院子,“今儿铺子里耽搁了,回得晚,就想抄个小道儿回来。
哪知掉他们铺的坑里了,当我是贼呢。
提我见侍卫总管,听下我的解释,说是抓错了人,就送我回来了。”
苏一操着极为寻常的语气,苏太公却仍从音缝儿里听出了凶险。
他顿下步子,回身叱她糊涂,“王府是留着给咱们抄道儿的地界?今儿你运气足,刀口上擦一遭手脚不缺地回来了。
但凡有个闪失,缺了哪一处,我把自个儿胳膊腿儿撅折了也不能下头见你爹娘去。”
苏一知道他训起人来总没个完,直用杌子拱他的腰,往屋里推,“我有谱儿,您说的这,不能够。
倒是您,早嘱咐了不必院外头等我,如何还是不听?便是门前到草堂,也不过三五步,在屋里等着是一样儿的。
如今天寒,冷风里涮过,腿脚又该不利索了。
幸而还是练把式的,否则不定多少症候呢。”
话在嘴里像弹豆子,苏一一面说叨一面进屋点上油灯。
手卷喇叭护着火苗儿,再套上灯罩子。
屋里膨起亮色,能见着木梁上的斑斑回纹。
她回身卷了袖子去揭锅盖,想着生火做些什么吃的。
未及想明,门外响起周大娘的声音。
周大娘一身灰衣,抬手抚了抚碎花蓝巾子裹的侧边儿发髻,进屋搁下手里的柳枝篮子,说:“才刚叫太公对面吃去,他非说要等你回来。
给你们温着呢,坐下赶紧吃。
一一累一天了,别忙活了。”
苏一撂下手里的锅盖,拉下袖子来桌边,“才刚吵过,您又给我们送吃的,安良和安心少不得又得唠叨您胳膊肘子往咱家拐,让您难做人。”
两家关系微妙,已是老久的事了。
难为周大娘还一直帮衬她和苏太公,两边圆和。
“千金难买我乐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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