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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愤怒的眼神,就像看着弃市的罪犯,让他受尽恶狠狠的指摘。
他想不通这些与他们有何干系,但也并不愿想。
他不愠不怒,如平日般活着。
夜晚,只有郑清裕还未睡,但那门窗一天都没关,他正看着中天的清月,思索似的,仿佛此外尽皆无物。
毕竟生活在这愤怒之中,已然十多年了,只有夜晚会令人寂寥,人都觉得寂寥,郑清裕独以为清静。
就在这些不平的气息中,郑清裕是最清静的,至于外头的急火能烧多炽,与这平淡的水无关。
现在考虑别人不重要,如何安葬他的女儿,郑清裕十分为难。
所幸有在济南府的同窗,一个叫叶善理,一个叫张应策,特地跑来问丧。
都是读书人,聚在一起应该还可相谈,事情便也商讨得妥些。
但两人与之商量时,郑清裕每每深觉不妥,两个人都很犯难,瞅了瞅正襟危坐的同窗,无奈地说道:
“德宗想怎么办?”
“我准备买个林子,葬小女的柩。”
那两个人互相看看,立马都相对变出一副为难的模样。
“郑……世兄,你看我们这也没……”
“我不要你们的钱,我自己出。”
他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叶善理咂咂嘴,张应策轻轻叹了一声。
随后一片沉默。
郑清裕仍在虚望上天。
郑清裕自己出钱要买林子,林主人也素闻让的名声,不借此机会坑坑疯子,那便是傻子。
林主人说了许多难处,就将林价抬上一两银子之多,郑清裕不想讲价,当时就买了下来,囊内几近九空。
他的两位同窗已然无法接受当年的郑清裕变得如此怪样,可这远没有结束,郑清裕又唤来他们,掏出一摞子钱,说是约莫三十文,托他们上府去买兰花。
叶善理不再有反对之辞,倒是苦笑着说:“德宗,你又想干啥?”
“不想干什么。
小女在时最喜欢家里的兰花,后来都枯死了。
她临死前都没见兰花……”
郑清裕闭上眼睛。
张应策过来安抚他,叶善理只站在那里说道:“我明白,德宗不好受。
但今年冷,这些花自然贵些,钱恐怕一文也回不来。
可你并没多少钱,向谁……?”
郑清裕睁起眼睛,“我手脚没断,我不会惦记你们的钱。”
看他如此坚决,张应策也就推着叶善理把钱收了。
两人齐步出了门,叶善理回头两望三望,见郑清裕没跟出来,便扳着铜板算,一面问道:“张兄你说他给少了,咱们还替他出?”
张应策若无其事地瞄了一眼那钱,看叶善理一张口,便先说道:“德宗不会如此,你这叫‘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’也。”
“三十三文……一分不少。”
叶善理狐疑地说。
兰花乱杂杂地盖在棺材上,几个客人将那具棺材抬出屋,稳稳地放在暗黄的长桌前。
郑清裕慢慢站起来,许多客人也跟着站起来。
郑清裕上前,一把手搭住棺材,那些客人也跟着去扶棺材,就这样人簇着,棺材渐渐移到那所墓地前。
这林子两旁都栽有松树,参差的枝杈上搭着条条白布,树下站着许多面容肃穆的客人,林子外更是围了一圈看事的村人,一如既往地叫嚷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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