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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洛阳的地形并不非常熟稔,不知方才还坦荡平缓的地势突然变作了两侧山隘浚险,加之夏季气候炎热潮湿,苔痕遍生像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蔓延蔓伸在山峦之上。
天边悬挂的那抹朝阳渐隐在群峦彤云之后,光线舒静而淡漫。
什钵苾从身后拉住我,手指遒劲有力地紧扣在我的胳膊上,挣也挣不开。
我不解地看他,“不忙着走,跟在我身后。”
说这话时绿眸精光毕现,警戒而机敏地环顾四周,山峦狭隘在他眼底倒映出沟壑纵横。
顺着他视线仰视,那陡峭的峰峦好似两道棺椁的板子,在眼底慢慢紧扣。
使劲闭了闭眼,长舒了口气,深觉自己的情绪被什钵苾所感染,竟生出些离谱的错觉来。
站在狭窄的道路中停滞片刻,我不耐地从身后打了打他的肩膀,手还没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,直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开,如山石陨落电闪雷鸣轰隆隆地从远方传来。
那一瞬地震山摇,仿佛有神来之力要将山隘夷为平地。
我愣在原地,陡然反应过来,急忙上前一步,嘴里念叨:“笙哥,姐姐!”
我是同什钵苾骑马来得,到地形险峻之处才从马上下来,而德卿一行是坐马车而来,到了这里必定也要换做步行。
这样算来虽我较之他们耽搁了些时辰,但两处人应相距不远。
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几乎让我站立不住,什钵苾抓住我往后退,边退边说:“此处太过凶险,不宜久留。”
挣脱不了他的力道,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,带了呜咽:“我姐姐他们怎么办!”
盈珠从身后抓住我的手,因老迈而略有些坚硬的手颤抖着,什钵苾不耐烦地怒斥道:“这个地方难守易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,你若去了自身都难保还去哪儿救你姐姐。”
说罢将我拦腰抱起疾步退了出去。
两侧峡谷飞速倒退,斑驳的苔痕在眼中萦绕出嫩绿的乱纹,我的手紧扣在他的肩膀上,任由巨鸣在耳边络绎不歇。
出了山谷什钵苾将我放下,略一接触地面绵软的身子晃了晃,径直向后仰倒去。
盈珠仿佛失了身伸手没有将我扶住,连同我一起倒了下去。
什钵苾命人迅速潜入谷内,耳边巨响已停却好像仍有回音,颤震震地在脑子里痴缠。
过了一会儿,步行矫健的突厥人返回,抬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回来。
我远远望见焦急难耐,想要爬起来去看看他们,无奈腿总也不听使唤,步履踉跄地爬过去。
萧笙那张隽秀飘逸的脸近在眼前,上面伤痕纵横血肉横翻,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闭着。
我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颤抖着,轻轻地抚上去,听女子在一侧简洁地向什钵苾禀报:“萧笙将德卿公主压在身下,当场毙命,德卿公主仿佛还有气息。”
什钵苾道:“立马送去医治。”
我的神思有些恍惚,紧抓着萧笙的身体,仿佛做了一场梦,不过是夜阑山庄夜晚下了场雨,淅淅沥沥地惹我难以安眠,一觉醒来我们仍旧在那里等着启程去见我阔别多年的母亲。
一定是这样,我茫然地低头凑近笙哥的耳畔道:“一定是这样,对不对,笙哥。”
如石落空谷,没有人回答我。
什钵苾似是忧伤难耐地仰头看了眼天空,慢慢蹲下来看着我,轻声道:“忆瑶,你不要这样。”
我恍然未觉,将他的头抱入怀中,呢喃道:“笙哥一定是等我等得太久了,生气了,所以在跟我闹着玩呢。”
落在我胳膊上的手有些颤抖,却终究缄默无言,只是在背后静静得,连呼吸都纤细了仿佛怕惊动到些什么似的。
朝阳西垂直到没入云端,月牙弯弯,静悄悄漫上枝头。
我抱着笙哥不停地说话,从花锦年时的雪落离宫到乱世烽烟的悲欢离合,乱世即将终结,战乱也即将终结,我们终于团聚了,为何你还是忧戚寡言。
我说了这么多,难道你便忍心将我置之不理吗,笙哥,我们不是说过永以为期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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