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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子谦声音暗哑,没有一丝波澜。
我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,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门口,门拉开处,我刚好来得及看到穆子谦的背影,黑色的外套,黑色的裤子,沉沉的黑色,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。
直到客厅的门关上了很久,我才回过神来,尽管我不愿相信,却不得不承认,穆子谦这一走,再回来时,不知要到何夕何年。
我和他之间,有一种可怕的心电感应。
他沉默如山的背影,是一种告别的姿势。
再次向床上走去的时候,我脚底传来一阵锐痛。
低头察看,却是水晶球的玻璃扎进了肉里,整个脚掌都一片血红,再看地板上,一个一个的血印子,那么触目惊心。
我终于没能忍住,借着这点痛,嚎啕大哭起来,我哭得那么伤心,那么绝望,那么不遗余力。
就算爹爹的死,我也不过是默默流泪,何曾这样不顾一切的哭泣?
爸爸听到哭声,走了过来,他把我抱到椅子上,找来药水和纱布,清洗,包扎。
他说:“子秋,别怕,扎得不深,很快就会好的。”
我也知道很快就会好的,肉体上的伤,总是能很快愈合,但心灵上的伤,就可能要背负一辈子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借口脚痛,几乎不再下楼,就连一日三餐,也是爸爸或者王妈端到房里。
我把那个碎了的水晶球,一片一片捡起,放到一个纸盒子里,然后,用透明胶,封了一层又一层,放到衣柜的最角落里,就那样放着,或许,一辈子也不会去看。
穆子谦在初一清晨出门,一直到到初十,我返校的日子,也没有回来。
妈妈的精神已经可以用萎靡来形容,她眼神呆滞,仪表邋遢,成日介坐在沙发上。
电视也成日介开着,里面一个个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,说着,笑着,哭着,闹着,可是,他们的表演,从来不曾映射到妈妈的视网膜上,她眼里的空洞,一如这没有一点生气的房子。
那只猫,已经很少吃东西了,它总是伏在沙发的角落里,闭着眼睛,一睡就是一天。
爸爸虽然每天依旧在外应酬,但他的身姿,已经没有以前挺拔,他的眉头,也总是紧紧的蹙着。
这个家,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,已经彻底的分崩离析了?
好在王妈还是正常的,她依旧勤勤恳恳的做饭、搞卫生,偶尔来房里和我聊几句。
她说得最多的是:“子秋,你妈妈是太孤独了,你应该多陪陪她。”
我应该多陪陪她吗?一切都是她种的恶因,她就要来收这恶果。
她把我带到这个世上,却不曾给过丝毫母爱;她让襁褓里的我,差点病死、冻死、饿死;她让爹爹年纪轻轻死于肺结核;她让爸爸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;她更让穆子谦不肯再继续呆在这个家里。
她种下了恶因,给别人带来如此之多的痛苦,难道她自己不应该承受一点吗?客厅里的阳光,从东窗移到西窗,她就坐在那里,看着生命一点点的从指缝里流走,她会不会恐慌?会不会悲哀?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一晌贪欢?
当然会!
可是,有用吗?死的已经死了,再也活不过来;痛的已经痛了,伤疤能不能好还是个未知。
在所有人欢度的新年,我的家里,呈现前所未有的暮气沉沉。
初十下午,小乔在家门口等我,和我一同返校,我终于可以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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